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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休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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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府的院子真的很大很大,大到沈桑榆都暗暗吃驚。

欒鴻軒這座宅子絕對不是他所擁有財產的全部,只是這才光表面上看到的,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欒鴻軒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五的年紀,能力卓絕是一部份原因,可是魏黨的勢力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嗎?

沈桑榆覺得自己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鎬京城裏風雨欲來的氛圍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以前的她都是活在沈府的羽翼之下,並沒有受到傾皇派傾魏派兩黨相爭的影響。

可是現在與沈家斷離了關系,卻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天空之下那種迫人的架勢。

哪怕現在她是欒鴻軒的女人,是他正娶的妻,也體會不到來自於他身上半點的庇護。

沈桑榆不止一次地想過自己是不是錯了,明明那次在客棧醒來時欒鴻軒立在房門外一夜未睡的身影是那麽真實的可靠,但是成親之後對她的態度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天差地別了。

但欒鴻軒本來也就不是喜歡黏糊的性子,他穩重又自制力強,笑的次數很少,其實說得過分些,沈桑榆在他的面前,就是一個比陌生人熟悉些的人罷了。

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對欒鴻軒這個人知之甚少的。

初見時的驚鴻一瞥,這麽多日過去,也已經淡了不少。

他每天都很忙,忙到沈桑榆有時候一天都不太看得到他。沈桑榆是很想問的,可是兩個人從最開始就已經形成了互不相問的潛規定,所以就算現在“相敬如賓”已經幾乎快成了“相敬如冰”,沈桑榆也沒有一點的立場去過問他的事。

以前還在沈家的時候,雖然沈立和沈老將軍都覺得她沒必要知道太多兩黨爭鬥的事,但是沈修文可耐不住她的詢問,多多少少都會告訴她一些東西。

但是現在在欒府,她不僅找不到人問這些事,連隨便找個人聊聊天都找不到。雲娘在沈家,欒府裏的丫鬟雖然叫她夫人,但畢竟不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人。

她不知不覺地就開始把自己圈在西苑,也不去其他的地方。而且她成親那日並未與欒鴻軒並未有任何肌膚之親,現在的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外來者,與這偌大的欒府格格不入。

欒府裏還有一個小夫人的存在,沈桑榆也是知道的。

只是在沈桑榆的眼裏,陸妍只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跟這樣的一個人,沈桑榆是願意老死不相往來的。

但是有些時候,事情的主動權並不在沈桑榆的手裏。

陸妍家裏是文官,與欒鴻軒一樣,是結結實實的魏黨。

這兩個人之間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又是什麽時候有的婚約,沈桑榆都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只是,在她進了欒府的那日,陸妍後腳也被接了進來,她與欒鴻軒成親的那日,陸妍所居住的芳華閣也被布置成了新房。

欒鴻軒竟然是妻妾同娶。

成親當日,欒鴻軒將沈桑榆娶進門後,便說是陸妍身體抱恙去了芳華閣,將她一人扔在冰冷的婚房。

沈桑榆努力說服自己,不讓自己猜忌揣測欒鴻軒娶她的初衷,但是這幾件事先後在沈桑榆心裏紮了不小的根,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日裏的無聊,這似乎快成了她唯一的排遣。

可是她就算在房中整日裏胡思亂想,也不會去主動試探半分。

她沒有那麽傻,她現在還沒有資本去試在欒鴻軒的心裏到底是陸妍重要還是她重要。

因為如果欒鴻軒每日回來天色太晚就只會去芳華閣,關於這件事,欒鴻軒是有說法的。他說沈桑榆睡得早,怕他晚歸還來西苑就打擾了她。

這說法也真的只是說法,並不是對她的解釋。

所以沈桑榆沒有去選擇相信與否的權利。

時日越長,欒府裏面的所有人都漸漸知道了,她雖然是欒鴻軒的正妻,卻並不是欒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是這真的不是沈桑榆想要的生活,她從沒有將自己被沈府放棄這件事怪在欒鴻軒的身上,但是這樣整日庸庸碌碌渾渾噩噩的狀態讓她難受到了極點。她也時常在拷問自己是否之前對欒鴻軒的喜歡是頭腦發熱,但是仔細想了想過後,卻發現自己對欒鴻軒的感情是真實存在著的。

但是現在,她在欒鴻軒那裏得不到回應,也是真實發生了的。

若不是他將正妻之位許給她,她也不會真以為他對她也是真心,所以才死心塌地得那樣快。可欒鴻軒要真的是對她沒那個心思,當初又何必去回應她的喜歡?

若真是對她沈家有什麽企圖,也不該將她娶回來就這樣淡著。

莫不是因為沈家與她斷絕關系這個變數,所以欒鴻軒把她當做了棄子?

沈桑榆強迫自己不要再在這個點上去深入分析,然後卻一日接一日感受到自己在這冰冷的欒府枯萎下去。從前的她並不是這樣的,現在的她也不該是這樣的。

“夫人,老爺回來了,又往芳華閣去了。”說話的丫鬟名叫碧月,她在沈桑榆進欒府那日就在她身邊伺候著,只是沈桑榆沒把她當成自己人,她也是知道的。

沈桑榆點頭,道:“那便熄了燈睡覺吧。”

往常沈桑榆這麽說時,碧月就會熄了燈,只留一支小蠟燭,然後便出去關門。沈桑榆是嬌養大的小姐,可是在欒府,她卻並不喜歡別人貼身服侍。

但是現在沈桑榆發話了,碧月卻一步未動。

沈桑榆覺得有些奇怪,便問她:“怎麽了?”

碧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沈桑榆卻不再開口。她還是沒忍得住自己心中想要說話的欲望,便道:“夫人,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沈桑榆依然不理她,自顧自地坐在了梳妝臺前開始拆自己頭上的釵環。

碧月便走上前去,繼續道:“夫人,奴婢鬥膽問一句,你真的像表面這樣毫不在乎嗎?”雖然她現在還未嫁人,但是一個女人的丈夫每日陪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邊,她心中又怎會毫無芥蒂?

若真的對欒鴻軒不在意,那為何偏偏每日都要等到他去了芳華閣的消息才吩咐熄燈。這難道不是在心裏還對欒鴻軒的歸處有一絲期待嗎?

但她又只是這樣默默地等待,卻從來不說自己有多麽希望欒鴻軒來一次。

碧月是欒府的丫鬟,但她也是個女人,也得為自己打算。欒鴻軒若是不來,這偌大的西苑就如同一座寺廟,沈桑榆想要在這裏面安靜地做個尼姑,她可不願意。

“老爺又不是不願意往這裏來,是那陸姨娘派了人到門口候著,將老爺截去的,若是夫人也去請,老爺定不會落了夫人的面子。”碧月生來一張巧嘴,可是無奈何碰到了沈桑榆,在她面前再多勸慰的話都說得幹巴巴的。

沈桑榆這次有了點反應,她道:“你怎麽這般叫她?”

碧月一時之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兒才無奈到扶額。她心裏嘀咕,不知道這個夫人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傻,她說了一通話下來沈桑榆的重點居然是對陸妍的稱呼。但是她是做奴婢的,主子問了她也只能回答,便道:“本來就該是陸姨娘,甭管她之前是不是與我們老爺有婚約,老爺正經娶進門的女人是夫人你,這欒府裏就該只有一個夫人,奴婢長這麽大還沒聽說過哪戶人家府上還有個‘小夫人’的。”

夫人就是夫人,姨娘就是姨娘。

沈桑榆反覆思考著碧月的話,是啊,正妻只有一個,其他的女人都是妾,哪裏還有第二個正妻的道理?陸妍進府本就是打了沈桑榆的臉,一個“小夫人”的稱呼更是處處顯示著欒鴻軒對陸妍的不同。

沈桑榆覺得奇怪,自己這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將門千金,什麽時候被人欺負到這個地步上了呢?

她將剛摘下來的鳳頭釵又給戴了上去,然後站起身來道:“我們走。”

碧月有些難以抑制的驚喜,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於是跟在沈桑榆背後問道:“夫人,我們去哪裏啊?”

“芳華閣。”沈桑榆冷冷地甩下三個字,背影一如在沈府時倔強。

可這倔強到了芳華閣沒多久就開始丟盔棄甲。

欒鴻軒不在,陸妍正坐在桌前由丫鬟伺候著喝湯。見沈桑榆來了她便笑了一下,也沒有站起來行禮,像是招呼一個朋友一般讓沈桑榆坐。

可沈桑榆就是因為忍受不了陸妍的特殊才來的,她這樣的行為在沈桑榆的眼裏無疑就是不尊重。這麽多日陸妍一次也未踏足過西苑,更別說什麽立規矩了,就說眼前的事,妾室給正妻行禮是天經地義。她們兩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自然不可能會是什麽朋友。陸妍也如此不屑一顧,看來是真不把她放在眼裏。

“陸姨娘。”沈桑榆想到還沒來時與碧月的對話,心中有氣,便這樣叫出了聲。

果然話音還未落,陸妍疑惑的目光就投向了沈桑榆。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一直安靜待在西苑的沈桑榆,怎麽突然之間變得尖銳起來。

沈桑榆毫不畏懼地迎上她的眼神,但是在下一秒就覺得自己心口上中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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